回国半个月,白斌已经记不清这些天到底跟多少人讲述了自己的故事,但他早就能熟练地把这天的“跑地球”经历浓缩成一个十几分钟的梗概重复讲述给所有人。
“其实都只能浮光掠影地讲,长一点的采访可能会给到1个小时左右。但这里面经历了太多太多,哪里真的一下子讲得完啊。”白斌说他未来有空的时候可能会把“跑地球”的经历写成书,而一路上的视频资料也准备制作成纪录片。“只不过目前还没有出版商找过来。”
这段时间,白斌的行程排得甚至比他跑向北极的过程中还满。除了接受一家又一家媒体的采访,他还抽空回了趟贵州老家——那里的跑友们为他举办了一场“半马跑步庆功会”,贵州体育局还给白斌颁发了一枚“极地勇士”奖牌。
5月29日,白斌从老家返京进行体检,懒熊体育再次对他进行了采访,问到他这次回来,感觉生活跟之前发生了多大变化。
“其实也没什么不同。”他说。
壹
晚上睡觉的时候,白斌还常常会梦见自己在墨西哥被绑架的画面。
······
押白斌上车后,歹徒把白斌的防风帽拽下,又把他冲锋衣的头蓬用力拉下来,将白斌的头脸完全罩住,再将他的帽子扣回头上。
这是白斌“跑地球”之旅的第天。墨西哥时间年11月12日上午10点左右,在墨西哥境内靠近美墨边境的97号公路上,白斌被歹徒绑架。
“我当时头被完全罩住,只能依稀用下眼余光从帽子的缝隙里瞄见我的脚。”白斌回忆道。歹徒的车从大路上驶离,颠簸了好一阵,然后停在一栋二层楼房门口,周围没有其他建筑。歹徒押着白斌下车,然后将他的帽子和头蓬扯下。
白斌示范歹徒如何罩住他的脑袋。
歹徒推耸着白斌走进屋子,穿过一条昏暗的甬道,来到屋子后面的一个高墙围成的大院子。院子上方有巨大的顶棚,几十个荷枪实弹的大汉正在院子里吃喝,抽烟,走动。白斌注意到在人群中也有少数的老人和妇女,但没看到孩子。
“完了,这回八成要交代在这了。”白斌心想。
人群中开始有人用西班牙语向白斌问话。但由于语言不通,白斌只能不停地打着手势表示自己听不懂。见沟通无果,一名歹徒拿来一份Taco(墨西哥卷饼)给白斌,示意让他吃了。白斌没有拒绝,尽管自己一点也不爱吃Taco,但为了取得歹徒的信任,白斌还是咬了下去。“就算是这饼里面给我下了药,我也得乖乖吃下去。不然激怒了他们的话,我就一点活的机会都没有了。”回忆到这的时候,白斌耸了耸肩。
饼里没下药——事实上那是白斌吃过最香的一块饼。咽下最后一口后,白斌被带到院子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屋子不大,里面摆了一张单人的行军床,一条大汉侧躺在床上玩手机,床沿上放着一把手枪。显然,这是黑老大。
黑老大从床上缓缓挪正身子,招呼一旁的手下过来耳语了几句,然后用带有浓重口音的英语问白斌:“Whereareyoufrom(你是哪里人)?”
“爱慕拆腻子(I’mChinese)。”白斌回答。
他莫名想起了几年前看过的电影《战狼》。
在歹徒大本营,白斌想起了在电影《战狼》里见过的场景。
此后的对话没法再用英语继续下去。于是黑老大让手下找来一个翻译软件,把西班牙语翻译成中文,然后递给白斌看。
“你会中国功夫吗?”
“不会。我只会跑步。”
白斌其实是会功夫的。“我从小习武,我还想着晚上趁他们不注意,撂倒几个然后跑掉。”白斌告诉懒熊体育,“但我如果告诉他们我会功夫的话,他们就会加强对我的警惕,弄不好还会把我直接绑起来扣留在这。”
在向歹徒说明自己正在进行从南极跑到北极的长跑挑战之后,歹徒要求白斌把手机解锁打开给他们看。白斌松了一口气,于是把之前从南极长城站出发,沿南美大陆一直北上至墨西哥途中的很多照片、视频一个个点开给黑老大看。
看着看着,黑老大居然笑着跟白斌聊起来,还表示自己“也认识中国朋友”。白斌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了一点。大约一刻钟后,黑老大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后朝身边的“喽啰”把手一挥,示意他们把白斌“带出去”,并交代了几句西班牙语。白斌当时心里咯噔一下,刚刚放松一点的神经又绷了上来——不过幸好,黑老大的手势意思不是“带出去做了”,而是“带出去放了”。
白斌被带回了绑他过来的那辆车上,这回歹徒没有再罩住他的头。黑老大也亲自开车出发,两辆车按原路返回到了白斌被绑的97号公路上。“在回去的车上,那些端着枪的歹徒还拿他们的手机跟我自拍,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拍的,但我也不敢问,只能配合他们。”白斌说。
车停下之后,刚跟白斌自拍的歹徒从脚边拿起一瓶未开封的运动盖矿泉水给白斌,并让他下车。黑老大在另一辆车上按了按喇叭,示意白斌过去——他从车窗里递出一瓶运动饮料,还用食指和中指比划着“两腿快跑”的姿势,意思是让白斌继续跑下去。随后,两辆车扬长而去。
与团队会和之后,白斌展示歹徒送他的两瓶水。
白斌朝着汽车的尾尘比了一个抱拳礼。他意识到自己重新获得了自由。
很快,白斌与团队同伴取得了联系并成功会和。然而,不甘心的白斌表示想继续从自己被绑的地方接着往下跑,团队于是商议向当地警局申请由警察在这段路上全程陪跑。但警局没有批准他们的请求,理由是警力不足。“尤其近期中美难民潮一波接一波冲击边境,他们实在腾不出人手。”白斌团队在之后的回忆文中写道。实际上,在白斌到达97号公路前的几段跑程,就已经被多次提醒这个路段的危险性——那是一条连警察都不敢上去巡逻的路。
最终,团队决定放弃墨西哥97号公路至墨美边境这一段跑程,第二天直接走正常通道出墨西哥境,进入美国,继续朝北冰洋进发。
贰
8年前,当白斌第一次告诉大家自己要从南极跑到北极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他疯了。但这样的疯狂也不是白斌的第一次了。
年,白斌和台湾探险家林义杰一起,用天时间,从土耳其的伊斯坦布尔出发,沿着古丝绸之路一路跑过公里,最终到达古都西安。
“我当时觉得丝路都跑下来了,身体也没什么不良反应。于是就想,再远的距离对于我来说也只是时间问题。所以会想到跑南北极这条线路。”白斌说。
公里,白斌和台湾探险家林义杰沿着丝绸之路跑回西安。
白斌年生于贵州铜仁,从小学习武术,还喜欢篮球、足球、跑步等运动。据白斌所说,身高cm的他在年轻的时候打篮球跳起来可以抓到篮筐,并且经常在长人如林的内线拼抢下篮板球。大学毕业后,他在当地电脑城开了一家店,做些电脑配件销售、维修的买卖,生意还算不错。但他并不喜欢这种生活,即便买卖做得最好的那几年,也是每天一到下午5点就把卷帘门一拉,跑出去找朋友打球,完全不理会还有没有生意。就这样到30岁,他终于呆不住了。
“年不是奥运会嘛。之前因为经商,老是要应酬,自己觉得好累,那时我就觉得自己在三岔路口一样,必须改变一下,就想到一个项目是马拉松,当时我有一个梦想就是想代表国家参加下一届的雅典奥运会。”白斌回忆说,“其他项目可能对身体条件有要求,但马拉松不一样,你只要跑得够快,就能进国家队。”
21世纪初的中国,“马拉松”的概念还远远不像今天这样火爆。国内能够报名参与的马拉松赛事数量少之又少。于是,白斌决定独自前往西藏进行马拉松特训。“当时我一下子念头一起来,就热血沸腾的,满腔热啊,就动身从贵阳跑步跑到西藏——因为我想在最艰苦的地方训练,吃常人不能吃的苦,就这样。”白斌说。
年元旦,在西藏墨脱训练跑步时,白斌曾经被困在雪山中两天两夜。在被一辆路医院之后,医生发现白斌的双脚已经在雪地中被冻黑,医院时已经起了水泡并开始冒血。医生建议白斌截肢。
“我去西藏,就是为了训练跑步。脚没了,还跑什么步。”白斌没有同意截肢。
最终,在医生的全力抢救下,再加上白斌身体奇迹般的恢复能力,白斌基本上保住了自己的双脚,身体机能也在一年之后康复了——但左脚大拇指和右脚后跟还是被分别截掉了一小块,留下了永久残疾。白斌心里明白,奥运会和马拉松已经不再是属于自己的项目,后恰逢年国家体育总局把户外极限挑战赛定为正式比赛项目,白斌开始转战户外越野赛事。
身体留下残疾的白斌此后转战极限越野跑赛场。
之后的几年中,白斌把国内大大小小的越野赛事冠军几乎拿了个遍。而自己的生活支出也基本依靠参赛获得的奖金维继。
在完成丝绸之路公里后,白斌计划用5年时间准备,在年启程开始自己的“跑地球”挑战。而就在这5年中,越来越多的跑步爱好者开始追求距离更长、难度更高的跑步活动,中国的长距离跑市场也迎来了井喷式增长——尤其是在年“46号文件”发布之后。根据中国田协公布的数据,年至年,经田协认证的马拉松赛事数量从22场暴增至场,5年内增长超10倍。同样借势增长的还有户外越野长跑赛事,“大连”、“TNF”,还有国外的UTMB等越野赛事也吸引了众多国内越野爱好者参赛。
年,同为极限跑者的陈盆滨在南极公里极限马拉松赛上夺得冠军,也就此完成了七大洲极限马拉松大满贯的挑战。此后,在经纪公司盛力世家的帮助下,陈盆滨成为安踏跑步的代言人,并在全国进行了“挑战”(连续天跑个全程马拉松)的跑步活动。该活动引发了全国跑友的广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