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同一个夏季中,尼基阿斯之子哈格浓和克里尼亚斯之子克里奥滂浦斯---人都是伯里克利的同僚将军),率领新近远征归来的军队出征色雷斯地区的卡尔基斯人和波提狄亚,当时雅典人尚在围攻波提狄亚。他们到达那里后,便马上利用所带去的攻城器械进攻波提狄亚,千方百计想攻克此城,但均未获成功。他们既没有攻下这个城市,也没有取得任何与这样一支军队相符的成就。因为在这里,雅典军队中也发生了瘟疫,引起了极大的混乱,使他们完全丧失了战斗力,甚至以前那些健康的士兵也从哈格浓的士兵那里染上了瘟疫;而佛米奥和他所率领的l名士兵已不在卡尔基斯的邻近地区,故未受瘟疫的影响。结果,哈格浓率领其舰队回雅典去了,他原有重装步兵名,在大约40天之内,染疫身亡的就有人。过去在那里的军队还留在他们原来的岗位上,继续围攻波提狄亚。
在伯罗奔尼撒人第二次入侵阿提卡之后,雅典人的心态发生了改变。如今他们的土地已经两次遭到蹂躏,战争和瘟疫立即给他们造成沉重的压力。他们开始谴责伯里克利,说他是战争的发动者,说他是造成他们的所有不幸的根源,他们渴望与拉栖代梦人议和,实际上也已派使者们到那里去,但是这些使者并未取得成功。现在,他们大失所望,就都把怒气发泄在伯里克利身上。伯里克利看到他们因目前形势的转变而迁怒于他,而这些举动正如他事先预料的一样,于是他召集公民大会,那时他还是将军(想必大家都记得),其目的一则想恢复民众的自信心,二则想把他们这种愤怒的情绪引向较为平和并且更加充满希望的精神状态。因此,他走上前来,发言如下:
我对于自己成为发泄愤怒的目标,并不是没有思想准备的,因为我知道其中的原因。我召集这次会议的目的,是想在几点上提醒你们,你们对我发怒,你们在困难面前低头,都是不合理的。我的意见是这样的:公民个人遭受损失而整个城邦繁荣昌盛,与公民个人财富增加而整个城邦每况愈下相比,情况对公民个人是更为有利的。一个人的个人生活无论是怎样的富足,但如果他的城邦遭到毁灭的话,他也必定随之遭到灭顶之灾。然而一个蒸蒸El上的共和国总是在为不幸的个人提供摆脱困境的机会。这样说来,公民个人在不幸中能够得到城邦的支持,保卫城邦无疑是每个人的责任,而不是像你们这样不分清红皂白地因为家园受到灾难,而对城邦的公共安全不管不问;你们还指责我,因为我曾经主张战争;同时也在谴责你们自己,因为你们自己也曾表决赞成战争。但是如果你们迁怒于我,我认为你们是对这样一个人发怒,在了解我们的适当的政策或者是能够详尽阐明这些政策方面,他不次于任何人;而且,他不仅是一位爱国者,还是一位正直的人,一位有见识而又缺乏表达才能的人,也许还是一位对问题毫无主见的人,如果他拥有这些天赋,却不热爱自己的祖国,那么他是不会成为祖国利益的热情的辩护者的。纵或他是一位爱国者,如果他不能抗拒贿赂的引诱的话,那么任何事情都有按价钱被出卖的趋向。所以,在你们采纳我的意见而投入战争的时候,如果你们曾认为我本人在这些品质方面比别人,哪怕只是略胜一筹的话,那么现在你们无疑是没有理由要求我对所犯错误负责的。
当然,对于那些可以自由选择的人们来说,他们的财产没有受到任何威胁,选择战争是最愚蠢的。但是,如果他们必须在屈服而丧失主权与冒着危险但有希望保持独立之间作出惟一抉择的话,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他宁愿做那个勇敢的冒险者而不愿意做那个逃避危险的人。至于我,我现在还是和过去一样,没有改变,改变了的是你们。事实上,这是因为你们在没有受到损害时采纳了我的意见;当你们遭遇不幸时,就后悔以前的所作所为。我的政策的明显失误就在于你们的态度摇摆不定。因为这个政策是会引起痛苦的,你们每个人都正在感受这种痛苦,但是它的优点对于你们所有的人来说是相当长远的,一时还看不清楚;这样,当一个巨大的灾难突然降临于你们头上时,你们精神压力太大,认为无法将以前的决定坚持下去。因为当事情突然地、意外地发生,出乎人们的预料之外的时候,人们就胆怯了,撇开其他所有的不幸,瘟疫肯定是这类突发事件之一。但是,你们都是一个伟大的城邦的公民,你们所受到的教养和你们的出身是相符的,因此,你们要正视最严重的灾祸,绝不能有损于你们显赫的名声。人们都厌恶那些妄自尊大、佯装有那种他们不配有的声誉的弱者,人们同样要谴责那些和他的声誉不相称的胆怯者。因此,你们每个人应当努力抑制个人的悲伤,致力于维护我们城邦的安全。
如果你们在战争所必须付出的努力面前退缩,并且害怕他们最终不会取得好的结果的话,那么,你们应当知道我经常向你们说明的种种原因,它证明你们的担心是毫无根据的。如果那些理由还不够充实的话,现在我就揭示一下由你们帝国的伟大所产生的一个有利因素。关于这一点,我认为这迄今尚未向你们说明,也从未在我以前的演讲中提及过。若不是我看到在我的周围笼罩着不正常的沮丧情绪,我是不会冒失地谈及这一点的。也许你们认为你们的帝国仅只是囊括你们的同盟者,我要向你们谈谈真实情况。目前整个世界可分为两部分:陆地和海洋。其中整个一部分几乎完全处于你们的控制之下--不仅包括你们现在所利用的海域,还包括更大范围的海域。如果你们有意扩展,那最终结果,就是你们的战舰在海上纵横驰骋,随心所欲,波斯国王或世界上任何其他国家的海军都无法阻止你们。因此,尽管你们会认为丧失土地和房屋使你们遭受了巨大损失,然而你们必须看到,你们的这种海上势力与从土地和房屋所得到的利益是大不相同的。只要你们把二者稍加比较,就会切实地认识到,那些东西不过是装点大宗财富的花园和其他装饰物而已。你们也应当知道,如果通过你们的努力保全自由的话,我们所失去的将轻而易举地得到补偿;一旦屈从于别人,那你们现在所拥有的东西也将化为乌有。你们父辈们不是从别人手中接受他们所拥有的一切的,而是用他们自己的双手亲自创造的。他们不仅保全了自己的劳动成果,还把它们安全地移交给你们。在这方面,你们一定不会亚于你们的父辈们,要知道,已获得的东西被人剥夺比之在进取中受到挫折更为可耻。而且,你们在面对敌人时,一定要有一种气概,还要藐视敌人。就是懦夫,由于幸运和无知,也可能产生自信心,而只有像我们这样的人,才能够确信他们比敌人优越,把对敌人的藐视作为一种有利条件。当双方机会均等的时候,知识使人们勇气倍增--知识使人们藐视他们的敌人,在此基础上建立起来的信心,不是支撑绝望形势的一种期望,而是基于现有资源的一种判断,因而他们的预见是更为可靠的。
还有一点,你们还应当维护雅典帝国的尊严。帝国对于你们每个人伯氏把阿提卡本土的利益与帝国的整体利益相比,认为前者的分量似乎很小。即保伞帝国的安伞.来说都是可以引以为自豪的共同源泉。对你们而言,拒绝承担帝国的责任,同时又企图享受其荣誉,这是不可能的。你们还应当知道,你们战争的目的不单单是为了享受自由或遭受奴役的问题,同时也牵涉到帝国的丧失以及帝国在实际管理中所招致的仇恨而产生的危险。此外,假如在危难时刻你们当中确实有人曾认为放弃帝国是一种正直的事,那么,放弃这个帝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坦率地说,因为你们的帝国已经成为一种僭主政治;过去取得这个帝国也许是不公正的,然而放弃这个帝国是不可能安全的。那些主张放弃这个帝国,并且劝说别人采纳他们意见的人们,将很快地使城邦陷于灭亡;纵或他们自己独立地生活着,其结果也是一样的。因为这些离群索居、没有雄心的人们只有在勇敢的保卫者的支持之下,才是安全的。总之,虽然他们可以在一个臣属之邦中安安稳稳地做奴隶,但是这种品质对于一个居于霸主地位的城邦来说是毫无用处的。
但是你们绝不要被这样一些公民引入迷途,从而迁怒于我。因为如果说我曾投票支持战争的话,你们和我是一样的。尽管由于你们拒绝敌人所提出的要求,他们已经侵入你们的领土,做出了你们所预料的一切;虽然我们在其他方面有所准备,但是瘟疫还是降临了--只有这个事件是我们始料不及的。我知道,我之所以越来越不得人心,主要是由于这一点。这是很不公平的,除非你们准备把将来任何一种意想不到的成功也都归功于我。同时,对于上苍所降临的灾祸要默默地忍受,对于敌人要坚决地抵抗。这是雅典的传统习惯,不要因为你们而妨碍这种习惯的继承和发扬。你们还要记住,你们的城邦之所以在全世界享有最伟大的声誉,是因为她从不在灾难面前低头,是因为她在战斗中比其他城邦牺牲了更多的生命,付出了更大的努力,因此使自己成为前所未有的军事强国,这样的强国人们将永世难忘;纵或现在我们被迫屈服的时候到了(因为任何事物都无永不衰败之理),人们仍将铭记我们统治下的希腊人比其他任何一个希腊城邦都要多;我们独力支撑与他们诸邦联军或个别城邦的最重大的战役;我们居住在一个最富足、最伟大的城市中。那些没有雄心壮志的人会对这些光荣提出非难,但是那些积极行动的人会努力仿效我们,如果他们没有我们这样幸运的话,他们会忌妒我们的。所有渴望统治别人的人,都会暂时招致别人的仇恨,会不得人心的。但是追求最崇高的目标的人必然招致憎恨,因此而招致憎恨的人是真正聪明的人。仇恨也是暂时的,但是由此而产生的目前的显耀和将来的光荣会使人们永世难忘的。因此,你们要为维护日后的光荣和目前的荣誉而作出决断,为实现这两个目标而付出不懈的、积极的努力;不要派使者前往拉栖代梦;不要表露出任何一点这样的迹象,表明你们在目前的灾祸面前低头了。因为只有那些在心态上最冷静对待灾难的人们,只有那些在行动上最快速解除灾难的人们,才是伟大的个人,伟大的公民集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