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张瑾华通讯员郑秋明
“西湖边,保俶塔下,和大家度过年最后一段时光中的一个时刻,非常享受今晚的美好……”年12月30日晚,辞旧迎新时,著名评论家和诗人、北师大教授、博导张清华,浙江省作协主席艾伟做客钱报迎新读书会,和爱阅读的朋友们分享《海德堡笔记》,述说往事与回忆,分享那些他们曾经历的“诗和远方”。
冬夜,窗外的西湖山水静肃冷冽。宝石山,纯真年代书吧大厅,一位位读者随机接过书,以自己的声音来诠释来自远方或故乡的诗意。遥望海德堡,以一场“朗读接龙”开启新一年的阅读迎新,暖意聚集升温,最后,收梢在《海德堡笔记》的书写者温暖沉厚的朗读声音中。
这一夜的冬不再凌冽。朗读、漫谈,关于时间的思绪不断返回。张清华抵达海德堡的那个深秋,离现在已有二十年了,依然温暖沉静。
由广西师大出版社出版的这部《海德堡笔记》,是著名评论家、北师大教授、博士生导师张清华老师20年前在海德堡大学讲学期间的欧游杂记,包括《深秋海德堡》《哲人小路》《乌鸦与喜鹊》《日耳曼森林》《雨雪中的纽伦堡》等36篇。很多年来,这些欧游随笔一直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其文字诗意深沉、韵味悠远。这些文章主要分为三类,一是记录作者在欧洲各国游历所见所感的游记,二是书写作者思考体会的文化随笔,三是表达作者对人、事、景物及故乡情感的抒情文章。
时隔多年,张清华教授关于欧洲大陆及东方美学的诗与思却愈显思想深邃、韵味悠远。当年,他带着对遥远的异域文明的好奇,行走于欧洲的城市和乡间,从哲人小路到日耳曼森林,从巴黎到雅典,注目于那些山水、松林、河水、街道、建筑以及陌生的人和生命。这些话题在文学中历久弥新,持续给予作者及每一位读者持续的感动。
《海德堡笔记》一书中,读者不仅可以在作者诗性的语言之中遇见欧洲那些沉静而美丽的景色——千娇百媚的海德堡、碧蓝柔亮的涅卡河、黑苍苍的日耳曼森林、尖顶林立的教堂、梦幻般的巴黎、雄伟而落寞的雅典卫城、夕光中的爱琴海以及展翅欲飞的天鹅、群群片片的鸟雀,等等;而且可以随着作者足迹所至,去感受众多不朽的人文和历史——荷尔德林居所后的一条小径,树叶落满了山坡和石路;海德堡大学里,青年黑格尔曾在这里初露峥嵘;雨雪中的纽伦堡城,使人忘记又使人追想,使人安慰又使人警醒;海岱山下,曾留下来自遥远东方的青年诗人冯至密密的足迹;特里尔城毫不起眼的房子外墙上写着:卡尔·马克思诞生于此……自然与人文的和谐变奏中,作者在东西方文化间细细打量、深深思考,关于生态、关于战乱、关于文明。本书图文并茂,演绎乡愁和眷恋,满怀热忱与责任。
“这本书的生命力特别强,在时间里见证了漫长的诗性和遥远的记忆,从年贯穿到年岁末。人事变迁,世事无常,但是书里面的纯真思考、哲学美,就可以一直像多瑙河、莱茵河、还有我们的运河一样一直在流淌,给我们那么多诗意的回荡。多年前在德国半年时间的‘欧游漫记’,德国、英国、意大利、希腊一路旅程,回过头来打量,什么感触?”开场,主持人提问。
“二十年来,回头看这些文字,我重新审问自己,是不是安静的?好在它们不是轻飘的,浮躁的,还是比较深沉和安静的,说明我当时心态还可以,我把住了手里的这支笔,让它沉下去。”追忆今昔之感,重新打量自己的文字调性,张清华颇感安慰。
“这本书写于20年前,年10月份,我应邀到海德堡大学,做一个学期客座讲学,讲述中国当代新历史小说,其实也是对先锋派小说的总括性的讨论。为了让我的课更客观,我把它定位为‘中国当代文学中的历史叙事’。讲课间隙,时间无法打发,我就有漫长的时光到处闲逛,到周边城市闲逛,到更远的地方巴黎和希腊闲逛,闲逛过程中产生了很多感想。那时还年轻,精力旺盛,也少见多怪,更兼是第一次出国,且呆了那么久,孤独,寂寞,长夜漫漫时光无法打法,便尝试把这些感受记下来。总的来说,过去了二十年,这些文字还能不显得非常过时、浅薄,我就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作为曾和张清华一起游历欧洲近一个月,共同度过漫长火车旅程的好友,艾伟参与了张清华的另一段“欧游漫记”,谈起这本书,他“进入了绵长的回忆”。他说张清华是非常好的批评家,同时也是个诗人。他身上有很温暖的气息,是一个内心沉静的人。他盛赞张清华的文字:“他的文字太好了,这样的文字,不复杂,非常干净。张清华背负两种文明,当他踏入西方土地时,词语在那一刻被擦亮,生命在那一刻在那片土地上产生了异样的感觉,就像中国古人写作《诗经》的时代,万事万物需要重新命名,由此产生了一种西方的浪漫和中国文字的凝练相融合的风格,让我特别印象深刻。这本书同一般游记的不一样,是一部既带着思想的重负,又带着生命体验的作品。”
艾伟再谈书中流露出的诗性气质和思想背景:“二十年前的海德堡讲学可能是张清华那个时期最漫长的一次出国经历。80年代以来,他研读了大量西方哲学、文学、心理学等各种著作,带着这些学问,带着由此而产生的对西方的想象,又带着中国人的特殊的背景,踏入西方土地上。他在两种文明的夹杂之下打开自己的生命,这个过程,有东西方文明的相互映射,相互叠加,西方风景背后显影的,是中国的大地。”
事实上,《海德堡笔记》自年第一次出版,其中的很多文章片段被高考试卷选用,一方面是因为其语句里蕴含的美感,另一方面是在这些美感背后深入浅出的,对不同国家、不同地域的思考,适合所有人来阅读。
艾伟还以小说家的眼光打量张清华,赞许他对西方文明的介绍、了解、领悟,同时又有一种想保留这种差异、保持文化自尊的态度:“那时候我们从南向北,穿过德国到荷兰,坐在火车上,德国太漂亮了,到莱茵河谷地,窗外的建筑以及风景真是太美了。张清华跟我聊,人家才叫美丽诗意的栖居。他对德国非常了解,谈起德国的经历,二战古老建筑被盟军炸得没了,然后他们就用原来的材料,原来的建筑样式,一砖一瓦地重新复原,看不出这是一个曾经被炸成废墟的国度。”
艾伟比较两个人的“欧洲之旅”不同的视角。“张清华是个诗人,我是个小说家,那一刻我对人更感兴趣,我在观察他,我觉得他确实有些世界主义的东西,非常开放,他在这个书中也讲到‘我们唯一的故乡就是语言’,这个我完全同意。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其实是居住在语言中,假设没有语言,我们就没有一切。”
艾伟回忆了他和张清华站在米兰大教堂前的情形。“欧洲人确实很特别很有耐心,比如米兰大教堂,一造就是五六百年。我记得当时张清华说了一句话,他说西方的时间是线性的,而我们中国人时间观念是轮回的,所以我们不断把老房子拆掉烧掉重建,而欧洲的建筑保存得很好,线性的时间观念带来永恒的感,可能更容易累积起精神意义上的传承。”艾伟说。
但沉静而美丽的景色,众多不朽的人文精华之外,德国、欧洲的其他土地也是饱含历史复杂性的,背负着历史的投影。在《海德堡笔记》中,张清华写到他遇到的一位德国老太太的故事。她向他讲述战败后自身和女伴遭遇波兰人侮辱的故事。
张清华不是简单的对比关照,怎么来写德意志民族一百年经历的创伤自省?他谈到了小说《生死朗读》和电影《朗读者》,“历史阴影下,文学的宽恕和救赎意义是什么?个人和群体的概念,电影和小说写的主旨是,普通人替历史埋单。作为纳粹集中营的看守,也会受到惩罚,但是作家和电影导演却给予了这个妇女以深深的同情,这才是文学,文学不是简单的审判,不是简单的道德判断,文学给人真正的宽恕。战争是个大历史概念,但具体到个体,小说家有文学使命,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