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装步兵作为重装步兵体制中的绝对核心力量,其结构中也包含着诸多的复杂因素,这些因素围绕提高重兵步兵作战效能这一目的,在其结构中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可以认为,重装步兵的结构并不仅仅意味着重甲长矛等物质装备,而是诸多不同因素的总和,这些因素可以笼统地归纳为物质因素和精神因素。
一、物质因素
重装步兵军事结构的物质因素主要有三个方面:防具、武器和后勤服务。
首先是防具。
重装步兵之所以得名,就是因为其装备了厚重的错甲和盾牌。金属质地的甲胄在公元前八世纪末期开始在古希腊出现,主要包括头盔、胸甲、腔甲:头盔上部一般饰有羽冠,羽冠除了装饰的作用外,也能鼓舞士气,在混战之中也有可能起到敌我识别的作用,头盔的防护能力相当完善,有护颊和保护后颈的设计,能够给予头部有效的防护。
胸甲是最主要的防护工具,“分成胸板和背板两块,在肩部和两助用铰链和皮带扣固定”。腔甲一般覆盖了从膝盖骨顶端一直到脚背的区域,其用途除了腿部的防护之外,也能防止盾牌的下沿碰伤自己的腿部,《荷马史诗》中就有“腔甲坚固”作为一个形容希腊联军的固定修饰语。
盾牌的质地主要是木材,可能蒙上牛皮,其边缘也可能以青铜包裹,表面绘有象征个人或者城邦的纹章。盾牌的形状是大约80至厘米的圆形凸面,凸面的存在,可以在受到敌人进攻时化解一部分冲击力。也有盾牌是蜂腰形的,在其缺口出可以用于观察或者伸出长矛。“士兵将手腕穿过盾牌背面中央的臂环,再抓住边上的握把,就可以牢牢的固定住盾牌。”如果做一个简单的计算的话,直径一米的大盾加上头盔、胸甲和肢甲,在重装步兵的正面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防御墙,几乎可以覆盖士兵的整个正面。
除此以外,重装步兵也装备有紧身衣,可以衬在金属胸甲内部防止其磨损皮肤,在缺乏金属胸甲时也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雅典的紧身衣生产在古希腊世界就非常有名。
重装步兵的整套防具非常笨重,可以想见即使是重视体育锻炼的古希腊成年男性,也难以着此套装备长期运动。这套装备的价值在于,当数千乃至几万人的重装步兵排列成方阵集合在一起的时候,就会形成一个稳固的装甲阵地。
这样的方式固然牺牲了机动性,但是却拥有古希腊时代无与伦比的防御能力,在其缓慢和稳固的前进过程中,当时的弓箭和骑兵都难以从正面对其施以有效的杀伤。在重甲的保护之下,重装步兵战争的伤亡率不高,重装步兵之间的战争的伤亡率一般估计在5%到14%之间。
其次是武器。
古希腊重装步兵的武器主要是一根长约2-3米的长矛,装备有宽阔的枪头,尾部也装有锐利的枪尖,既可在枪头折断时将长矛倒过来使用,也可以方便的刺死受伤倒地的敌人。重装步兵配备长矛的意义在于,重装步兵方阵是一种重视防御轻视机动的军事组织形式,因此其火力的打击范围必然大受影响,较之以配备短兵器,配备长矛可以尽可能的延伸打击范围。
另一方面,长矛的进攻方式和身体动作都很简单,而剑等短兵器的攻击方式相对复杂,对身体运动幅度的要求也高,几百甚至几千人同时挥剑格斗,很容易造成整个方阵的混乱。因此长矛与剑等短兵器相比,更能适应重装步兵主要作战方式的需求。
值得注意的是,重装步兵在以长矛为主要武器的同时,同样装备有佩剑佩剑的形制主要有长约60厘米的希腊钩刀和长约70至80厘米的铁制双刃剑。佩剑可以在长矛失去作用时进行自卫,这种不符合方阵作战特色的装备存在本身也意味着重装步兵的作战形式不仅仅只是方阵,在必要的时候,打乱方阵进行贴身肉搏也是可行的选择。
第三是后勤补给。
古典时代之前的古希腊世界,尚“不曾受到近代强国的威胁”,中东欧的游牧部落“亦不曾有大规模的迁徙南移”,“战争一般发生在邻国之间”,“且不少战争是一战定乾坤”。
这样的客观情况使当时的战争呈现出两个特点:军队出征距离较短,战争时间不长。因此,城邦并没有为以重装步兵为主力组成的军队提供专门的后勤部队,重装步兵的后勤给养往往由士兵自己准备,自己运输。重装步兵的防具武器本身就重达75膀(约30公斤)再加上后勤物品,重装步兵的行军负重必然会更高。
在奴隶制发达的古希腊世界,在行军过程中为重装步兵背负粮食、装备的就是士兵自带的奴隶。普拉提亚战役中,每个斯巴达士兵都拥有七个随军的希洛特奴隶,而雅典等其他城邦的士兵也都有一个随军的奴隶气这一现象经常被忽视,实际上这是体现重装步兵军事结构乃至整个古希腊世界的整体结构的一个明显的特征,没有专门的后勤队伍,重装步兵自带奴隶负责自己的后勤补给,既是古希腊奴隶制发达的证据,也表明了古希腊世界的战争基本都是短期战争,进一步表明了重装步兵体制主要是应对短期短途战争而构建的。
到了古典时代,战争的时间和作战距离越来越长,情况发生了一定的改变:军事将领一般采取为士兵提供一个村庄或者补给市场的方式,让士兵自己在市场中购买所需的给养;普拉提亚战役期间,希腊人也组织了专门的运粮队负责从伯罗奔尼撒半岛向前线运粮。
就整体而言,重装步兵这一步兵兵种出现时,其装备结构明显的要比当时时代中其他形式的步兵甚至骑兵要先进,强大的防御能力和有效的进攻手段,保证了其作为一种军事形式的有效价值。
二、精神因素
古希腊重装步兵军事结构中的精神因素主要包括集体主义、尚武精神、强烈的荣誉感和神谕四个方面。
首先是集体主义。
通过对重装步兵防具的分析,已经得出结论:一般人难以负荷如此沉重的装备进行长时间的作战,重装步兵一般采取结成方阵,进行团体的作战的方式。由于方阵排列紧密,作战过程中必须动作划一,稍有混乱便有可能造成整个方阵的崩渍,因此参加方阵的重装步兵必须凝聚成一个整体,这种整体的凝聚不光是动作的整齐划一,更需要意志的髙度统一和共鸣。
另一方面,在作战的过程中,排列于方阵中的士兵的身体要受到其右侧士兵所持盾牌的保护,因此也必须在士兵中间有一种互相的信赖感,才能使方阵的效能得到最大的发挥。
古希腊的城邦政治中,本来就有着浓厚的集体主义传统,这种集体主义的精神很自然的体现在了重装步兵的方阵之中,成为重装步兵方阵最主要的精神凝聚力。
士兵之间的信赖感则可来源于彼此之间的熟悉感。雅典的克里斯提尼在改革中,将雅典公民分为十个部落,每个部落都提供一定数量的重装步兵和骑兵,由一位将军率领。
可以想见,同一个部落的士兵在作战过程中会被安排在一起,彼此之间的熟悉感可以转化为彼此之间的信赖感,增强方阵的凝聚力。
其次是尚武精神。
古希腊虽然创造了丰富的文化成果,但其民族本身却有着浓厚的尚武精神。虽然古希腊人并不是每天都生活在战争之中,但他们对于军事和武力的重视程度却相当的高:马克斯韦伯将希腊城邦定义为“战士公社”;莫米利亚诺认为“战争是希腊人生活的中心,他们把战争当作像生、老、病、死一样无可避免的事情来对待”多尔认为“希腊人把战争当作像坏天气一样的客观存在对待,问题不在于它会不会来临,而在于它将在何时、何地、怎样来到”。
因此,在这样一种心态之下,古希腊人热爱体育锻炼,举办了各种类型的体育赛会来宣扬和鼓励成年男性锻炼身体、强健体魄。
直接的军事训练,同样是必不可少的,斯巴达的男性公民几乎终生都在从事军事训练,而雅典的青年男性公民,在到岁期间,也要参加一到两年的训练。在古希腊人丰富的文化生活中,对英雄史诗的阅读和朗诵占到了相当重要的位置。
在兵器的选择方面,古希腊人倾向于选择格斗兵器,他们认为长矛一类的格斗兵器相对于弓箭一类的投射兵器更能体现自身的勇气,在白刃战中彰显自己的力量。
在战场上,排列于方阵中的重装步兵往往高呼口号彼此鼓励,在向敌人前进的过程中,也通过齐声唱战歌的方式来鼓舞士气、提升勇气。可以认为,尚武精神是重装步兵作战重要的精神动力。
第三是荣誉感。
古希腊的文化是一种典型的耻辱感文化,多数成年的城邦公民都有着对荣誉的强烈追求,在战争中表现自己的勇气,立下赫赫战功同时为城邦作出贡献,正是追求荣誉的一种直截了当的方式。
在雅典,年轻的重装步兵在训练结束后的仪式上,都会被赐予矛和盾,这些被赐予的矛和盾,也就成为了他们荣誉的物质象征。
古希腊人对于在战场奋勇作战的人,无论是最后幸存下来的人还是战死沙场的人,都给予了极高的荣誉。胜利凯旋的英雄,民众会以花冠或者盜甲作为奖品授予英雄。
希腊人也通过在战场树立胜利纪念碑来传颂战士的英雄事迹。希腊的传统中,“对阵亡将士发表演说,似乎是对阵亡将士一种光荣的表示”,以对阵亡将士荣誉的褒扬来振奋生者的士气。即使是对方的士兵,只要是奋勇作战的,也会得到尊重和褒扬,腓力二世在喀罗尼亚战役结束后厚葬了英勇作战的底比斯神圣军团的士兵。因此,对荣誉的追求就成了重装步兵作战的一个重要的精神追求。
第四是神谕。
古希腊人一般都敬仰和迷信神灵,神谕被认为是奥利林匹斯山上的神祇通过祭祀之口,对未来事件作出的预测。
战争作为一件城邦大事,自然也要请示神谕。这样的神谕主要分成两大类,其一是就是否参加或发动战争请示神谕,这一类的神谕一般由城邦派代表向德尔斐神庙请示;第二类的神谕是在战役开始前,由随军的祭祀或预言家通过向神祇的献祭,对战役的胜败结果作出预测。
斯巴达历史上唯一一次将公民权授予外邦人,就是为了聘请一位被德尔斐神谕预言能够五次预言战役胜利的预言家提撒美诺斯,足以见得神谕对于重装步兵军队的重要性。
神谕对于重装步兵军队的意义在于两点,首先是通过神谕的战争或者战役胜利结果的预言,增强军队士兵的信心和勇气;其次是因为神谕被认为是神祇的意志,遵照神谕行事可以被理解为对神祇的尊奉,从而满足重装步兵们的宗教需求。古希腊的武士有向宗教圣地奉献甲胄以求得庇护的传统,从一个侧,面也体现了这一群体对于宗教的重视。因此,可以认为,神谕是重装步兵的作战的一个重要的精神保障。
参考文献:
陈天一《古希腊重装步兵的兴衰及其影响》
李涛《古希腊城邦时代的重装步兵及其战争》
晏绍样《古风时期希腊陆上战争的若干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