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间谍被盖世太保逮捕
年冬天的一个深夜,斯堪的纳维亚半岛上的挪威首都奥斯陆到处都是一片冰天雪地。由于戒严和灯火管制,整个城市一片死寂,只有冰冷的月光和几点寒星给黑黢黢的大地带来一丝光亮。
冷冷清清的街道上,一辆标有纳粹标志的电波测向车正在缓缓前行。一个月以来,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它就像幽灵一样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游荡。车轮沙沙地向前滚动,测向天线有规律地转动着。它是法西斯德国的工具,正在搜索那些在深夜发送电报的盟军的间谍。同时,城市的另一条街上还有另一辆幽灵般的测向车在游荡。
凌晨1点10分,测向车驶向了富人住宅区的马歇尔街,街道两边是一些豪华的花园式建筑。在两个星期里,这是测问车第五次来到这条街上了,根据前几次掌握的规律来看,今天晚上那个潜藏在这里的秘密电台很可能会工作。
果然,5分钟之后一个鸟鸣式的电波声出现在跟踪员的耳朵里——嗒……滴……嗒……嗒。就是它!按键沉重、呆板又拘谨,这显然是一个新手在用一个老式的发报机敲打,但是沉重、拘谨的电报也能发送出重要情报。跟踪员相信这次一定能捉住那个发电报的人,他调整天线,把追捕到的音量稳定在最清晰、最响亮的刻度上。跟踪员用对讲机与另一辆测向车取得联系,两辆测向车从两个方向捕捉到同一信号,然后根据三角坐标,很快就把那个电台的方位确定下来,并立即通知指挥中心。
党卫军少尉准格尔带人立即扑向马歇尔大街街心公园右侧的那栋幢乳白色的房子。几分钟后,一个金发碧眼的妙龄女郎被逮捕。
整个抓捕过程似乎过于简单,审理此案的盖世太保恩里克斯少校反而感到困惑不解:“同盟国为什么使用这样一个笨拙又漫不经心的谍报员?竟然一连两个星期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用同一套密码向伦敦发报。难道这里面有诈?”他还听说这个谍报员非常漂亮,据说还当选过挪威小姐,而且出身于贵族家庭,真是不可思议!他让手下把被捕的女郎带来,他想一睹芳容,并亲眼见识一下这个连最基本的谍报常识都不懂的谍报人员。
这个蹩脚的谍报人员被押进来,果然是名不虚传的挪威小姐,只见她红唇皓齿、鼻梁挺拔,一双碧蓝的眼睛好像要滴出水来,金色的直发像瀑布一样垂到肩膀上。她散漫地靠在沙发椅上,简直就像某位著名画家笔下的色彩画。
少校看得呆了,他好不容易收回心神,说:“我来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恩里克斯少校,盖世太保驻挪威的最高负责人,也许这个头衔让你听起来会有点儿刺耳。请问小姐的芳名……”
“埃·勃洛恩。”
少校稍微顿了一下,埃·勃洛恩?这让他想起了希特勒的一个情妇爱娃·勃洛恩,这种联想未免有些荒唐,他清了清嗓子,似乎他在这个美丽的挪威小姐面前总是走神,因为这个漂亮的贵族小姐怎么看也不像间谍。他勉强镇定下来说:“勃洛恩小姐,请坐,咖啡还是白兰地?”
“白兰地。”她毫不客气,好像到了自己朋友家里。
趁倒酒的工夫,少校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原来她还穿着睡袍。
“我能问一下您为什么穿着睡袍来到我的办公室吗?”少校想让她下不来台。
“这要问问你的部下。”姑娘语气中充满了讽刺,她丝毫没有觉得尴尬。
“怎么回事?”他转头问那个押她进来的士兵。
“准格尔少尉把她抓来的时候,就是这样,也许……”
“立即去小姐家把她的衣服和生活用品搬来,开我的车去,半个小时后,向我汇报。”
那个士兵出去之后,少校表示歉意地耸了耸肩,对勃洛恩说:“这些士兵太粗鲁了,不过,问题很快就解决了。”
“我并不介意。”勃洛恩笑着说,她惬意地靠在沙发上呷了一口白兰地。少校马上转移了视线。
“勃洛恩小姐,对于交战国的人员,我不想用‘俘虏’这个词,但是既然到了我这里,申讯是不可避免的。在这种情况下,开诚布公和互相了解是极为必要的。虽然盖世太保的少校头衔听起来有些刺耳,但是我绝不会向你这么漂亮的小姐严刑逼供。如果你了解我的过去,或许感觉会好一些。”
劝降美丽的女间谍
少校把门关上,迟疑了一下,缓步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风景,自言自语地说,“我原本并不是军人,而是一个艺术家,是柏林大学艺术学院油画系的助教。如果没有战争的话,恐怕我现在已经是副教授了。我多么喜欢气字轩昂地站在讲台上或画架前对学生讲达.芬奇,讲莫奇格里昂尼,讲油画的技巧和色彩的奥妙……”
“您讲得不错,可惜我对油画一窍不通。”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卖弄,但是油画确实是我的第二生命。”
“那你怎么成了盖世太保的少校呢?”勃洛恩微笑着问道,好像她成了审讯官。
“是因为战争,战争改变了一切,对我是如此,对你也是一样,难道不是吗?勃洛恩小姐,你是名门望族的大小姐,奥斯陆医学院二年级的学生,如今却成了盟军的间谍,整天摆弄一架年出厂的旧发报机,也许你想为祖国做点儿事,但是却成了盖世太保的阶下囚了。”
“那又怎么样?”勃洛恩依旧微笑着说,她似乎对目前的处境无动于衷。
“小姐,你应该为自己的命运担忧了,根据元首的命令,凡捕获盟军间谍,格杀勿论。”少校想吓唬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姐。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个吗?”她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什么时候执行?”她的神情好像她是一个女王,而不是将被执行死刑的人。
少校逮捕过很多间谍,他们要么胆小怕死,要么破口大骂,从来没见过像勃洛恩这么优雅的间谍。
“多年前,帕特里克享利在北美大地上大声疾呼‘不自由,毋宁死’,今天轮到我喊这个口号了。”勃洛恩表情严肃地说出这番话,她的侧脸宛若雅典女神像。
少校震惊了,他自诩为一个艺术家,但是在一个真正的视死如归的爱国者面前,他显得多么渺小啊!按照规定,他完全有权力把她枪毙,但是,不知道是被她的美色所迷惑,还是被她那面对死亡毫不畏惧的浩然正气折服,他不想杀死她。
“有一个办法可以免你一死。”他期待勃洛恩能放下身段,跟他合作,他又给勃洛恩的酒杯里斟满了白兰地。
“宣誓效忠元首,供出同伙,说出联络员,还是向伦敦发假情报?”勃洛恩当然知道怎么做就能使自己免于一死,她抢先说了出来。
“你很聪明,不过,同时要求做这些未免多了点儿。只要你完成这里面的任何一件事,我就可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怎么样?只要做一件事就行了。”少校像老师开导学生一样循循善诱。
“只做一件事,我就能恢复自由吗?”勃洛恩知道这个少校对她有好感。
“当然,我以一个少校和一个艺术家的名誉担保。”
“一个前艺术家。”勃洛恩根本看不起他。
“对,是这样。”少校尴尬地笑了笑。
“我需要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复。”
“当然可以,我有足够的耐心。哦,勃洛恩小姐,我个人对你的经历很感兴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明天我想和你聊一聊家常,可以吗?”少校的态度很真诚。
“这个问题我也要想一想,明天见。”勃洛恩莞尔一笑。像她这么漂亮的女人自然有很多的追求者,她知道怎么应付男人的邀约,她跟在士兵后面姗姗离去。
少校对她的待遇真不错,也许觉得她是一个贵族少女,所以没有把她投入潮湿黑暗的牢房,而是把她安置在一个小客厅,这对她是莫大的恩赐。深夜,勃洛恩躺在客厅的沙发上辗转反侧,尽管这个大沙发很舒适,但是她还是久久不能入睡。虽然她面对少校的时候表现出超乎寻常的镇静,但是现在她有些害怕了。毕竟她只有21岁,战争爆发之前,她还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阔小姐。她热爱自己的祖国,痛恨纳粹德国。但是,平心而论,她走上这条充满危险的道路,很大程度上是她看了几本惊险的小说之后心血来潮做出的决定。
为祖国做贡献所以当间谍
一年前,她通过朋友找到挪威抵抗运动的一位负责人,并说出自己想当间谍的愿望。“什么?你想当间谍?"负责人并不相信她的话,“你先坐下,慢慢说,不要激动。”负责人打量着这个容貌漂亮、身材姣好的姑娘。
“我想为祖国贡献一点儿力量,我想做间谍或者类似的角色。”
“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说你想当间谍之类的角色。我相信以你的条件,你一定可以成为一名出色的演员,但是,我这儿可不是影视公司。”那人无奈地摊开双手。
“不,我不想当演员,我要当一名真正的间谍。”
负责人这才认真考虑她的请求,他问了勃洛恩很多问题。谈话结束之后,他觉得勃洛恩是一个聪明伶俐、充满激情的人。她具有献身精神,热切地渴望参加到战斗中去,而且充满幻想。最后一条是她的致命弱点,间谍活动并不像小说中描写得那么有趣,更多的是危险,然而勃洛恩小姐没有认识到这一点。经过她的一番软磨硬泡,负责人最终决定让她加人外围组织,做一些简单的工作。
于是,勃洛恩成了挪威抵抗运动外围组织爱神小组的一员。这个小组全部由一批与勃洛恩类似的怀着一腔热血的中学生、大学生组成。他们接受抵抗运动的领导,但是只有少数几个领导者与抵抗运动发生联系。他们从事一些简单的活动,比如散发传单、张贴标语、通风报信,或者从事一些比较简单的侦察活动。勃洛恩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在多次行动中都表现出色。几个月后,她被抵抗运动负责人挑出来进行特别报务训练,想让她担任挪威地下抵抗组织与盟军的联络工作。
当勃洛恩接受培训的时候,发生了一次意外,抵抗组织的电台遭到盖世太保的袭击,一个老报务员和电台都落在了盖世太保手里。情况非常不妙,这个老报务员是挪威抵抗组织唯一的一名报务员,他正是勃洛恩的老师。勃洛恩当时有事外出,幸免于难。但是这样一来,她只学了20来天的报务,根本没掌握发报技巧就失去了老师,而且挪威和伦敦的联系也中断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盟军袭击了挪威的一家重水工厂。几年前,希特勒的科学家利用挪威的重水工厂专门生产制造原子弹所需的重水。盟军派出小分队对这个工厂进行袭击,但是结果并不理想,而伦敦方面正在焦急地等待结果。
挪威抵抗组织的领导人一筹莫展,这时勃洛恩自告奋勇,决定试一试。别人没有什么办法,只好同意了。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台老掉牙的电台,折腾了几天之后,它居然发出了“滴滴嗒嗒”的声音。勃洛恩高兴地用它一试身手,她用不熟练地指法断断续续地向伦敦发报,汇报完情况之后,请求伦敦方面的指示。她为自己能出一份力而感到无比自豪,每天晚上情绪高涨地工作着。但是,作为一个地下工作人员,她还太幼稚。她根本不懂怎么隐藏,更没想到德军会有电波测向车。一连几个星期,她都在自家的暗室里按照同一时间表,使用相同的密码向伦敦发报。这样做下去,她的被捕只是一个时间问题。
勃洛恩曾经多次设想万一自己被捕怎么办,她还准备好迎接种种非人的折磨,虽然她不确定自己能否承受那种折磨。因为她曾经听挪威抵抗组织的一位负责人说过,盖世太保有足够的办法让犯人开口,尤其是女犯人。比如,剥光衣服鞭打,用烙铁烫乳头,在一群男人和女人面前被轮奸,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喝又脏又臭的水,等等。她本是娇贵的小姐,无法想象如何面对这些酷刑。但是,如今她真的落到盖世太保的手里了。眼前发生的事却让她困惑不解,那个自称是艺术家的盖世太保少校并不像传说中如狼似虎的德国秘密警察。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女的心理防线出现了一个漏洞,这正是她人生悲剧的开端。
宣誓效忠元首免去一死
第二天早上,勃洛恩便告诉少校,她同意他提出的条件,即从供出同伙、供出联络员、向伦敦发假情报、宣誓效忠元首这几件事中选择一件事。她选择了最后一件。少校履行诺言免除了她的死刑,把她送到德国南部的一个战俘营。
“谢谢你的合作,你的选择是正确的,勃洛恩小姐,珍惜青春吧。战争会结束的,而人应该活下去。”
勃洛恩觉得这个少校很真诚。
少校接着说:“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绝对信任你,你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改造,那是你获得新生必须经过的阶段。我的一个朋友在那里负责,我会让他特别照顾你的。我该做的已经做了,如果你表现得好,很快就会获得自由,这取决于你自己。”
勃洛恩被押上了开往德国的列车,几天后,她来到了戚里斯战俘营,少校虽然向她保证过,通过他的朋友关系,她可以得到比较好的待遇,但是战俘营的日子并不好过。这个战俘营原是一座采石场,一切设备都没有变,只是用盟军战俘代替了原来的工人。男战俘负责开山炸石,女战俘负责运送石料。每天,妇女们冒着寒风在采石场不停地奔跑,所走的路程长达几十公里,她们个个疲惫不堪。加上天气寒冷、小车沉重、伙食粗劣,很多人都一病不起。
德军的看守非常严格,根本没有逃跑的机会,被抓回的逃犯不经审讯,一律枪决。德国监工们整天牵着狼狗在工地转悠,一旦发现有人偷懒,一声口哨,狼狗便扑上去,露出犀利的牙齿,妇女们被吓得再也不敢偷懒。除了穷凶极恶的监工之外,战俘营还有20来个女看守,负责管制这些女战俘。她们是因为军龄或健康原因从前线退下来的,曾经和盟军交过手,因此特别仇恨战俘,稍有不顺就大打出手。如果惹怒了她们,则会被剥光了衣服推到雪地里站几个小时,这是她们处罚女战俘的常用手段。
“你们如果不安分守己地干活,我就把你们交给男看守,他们可什么都干得出来。”女看守这样威胁女战俘。
但是,勃洛恩似乎并不需要威胁,她干活卖力,顺从看守,从无怨言,看守对她的表现很满意。而且,她还主动向女看守要宣扬纳粹言论的书籍看看。
“我觉得《我的奋斗》是一本非常好的书。”有一次她对女看守说。
“你看过这本书?”对方非常惊讶。
“嗯,我对元首提出的‘生存空间’理论很感兴趣,如果可能的话,我还想再看看。”
很快,一本崭新的《我的奋斗》送到勃洛恩的手中。同时,看守把一份报告送到战俘营负责人沃尔德少校的桌子上。沃尔德少校正是前艺术家恩立克斯的朋友。他想起恩立克斯对勃洛恩的评价,现在这个盟军女战俘不但变成了一个老实顺从的犯人,而且思想得到了改造,主动读起了《我的奋斗》,可见战俘营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
他把勃洛恩叫到办公室里,尽管勃洛恩这时穿着战俘统一的灰色粗布衣服,但是依旧掩饰不住她的美丽。沃尔德心想:“恩立克斯一定占了这个小妞的便宜。”
“根据你这几个月的良好表现,我决定对你免除劳役,考虑到当前的局势,不能放你回国。你可以选择在这儿当看守,或者到学校学习一段时间,然后再为伟大的日耳曼民族工作。你自己考虑一下。”少校一本正经地说。
“不用考虑,我现在就可以回答,我选择去学习。”
“很好,你选择了正确的道路,就这么定了。”
在德国间谍学校表现出色
直到深夜,少校才让勃洛恩离开办公室。第二天早上,她便启程在一个便衣男子护送下,来到德国东部的一所间谍学校,开始接受正规的特工训练。至此,问题已经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勃洛恩从一个充满热情的爱国青年,一个挪威抵抗组织的战士,变成了一个叛国者,一个德国间谍。也许只有她自己能解释清楚这种变化是如何发生的,但是有人相信她的解释吗?一个挪威情报人员曾这样评价勃洛恩这个充满争议的人物:“如果她被捕后像一般俘虏那样受到酷刑,或许她可以做一个坚定的爱国者,即使她由于受不了酷刑而被迫招供,人们就算不能原谅她,但是也可以理解她。而如今一切都显得不可思议!”
勃洛恩在间谍学校表现也很出色,各门功课都名列前茅。她学习勤奋,而且接受力很强,最突出的是她的语言天分。她能流畅地讲四国语言,并能看懂另外两种文字。她与班上一位芬兰青年认识不久后,又学会了一些芬兰语。她的出类拔萃很快引起人们的注意,学校里的男同学都想对她献殷勤,女同学则表示出明显的嫉妒。
然而,学校的领导者对她却并不看好。学校负责人之一的马列中校研究了关于她的所有档案之后对她表示怀疑,觉得她并非忠于元首。勃洛恩从一个爱国者向一个叛国者的转变似乎太快了,快得让人难以置信。而且她没有受到严刑逼供,也没有受到任何诱惑。她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地改变信仰?
“她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在演戏,目的是为了破坏帝国的事业。对她这样的人不仅不能重用,而且应该立即枪毙。”马列中校这样对他的同僚说。
有些人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是也有些人不以为然。另一个负责人赫茨中校说:“按照弗洛依德的精神分析原理很容易解释,对她这样一个妙龄少女来说,在死神面前很容易改变主意,这是生存本能的驱动……”
他们各执己见,僵持不下,最后决定采取折中的办法,先观察一段时间,摸清她的真正动机之后再做打算。
然而,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事,使勃洛恩的命运进一步复杂化。她同时爱上了两个人,一个是和她一起接受间谍训练的丹麦青年,一个就是那个相信她的赫茨中校。
勃洛恩与丹麦青年保持嗳昧关系完全可以理解,两人正值青春妙龄,每天一起接受紧张、严格的训练,生活毫无乐趣可言,彼此发生生理和心理上的吸引毫不奇怪。但是,她与赫茨之间的关系如何解释呢?按照勃洛恩自己的说法,她是迫于无奈主动去勾引赫茨的。她听说了学校领导围绕她产生的分歧,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最后结果偏向对她持异议的一方,那她就小命难保了。于是,她决定以自己的身体为代价,得到赫茨的保护。事实证明,她成功了。
年2月,勃洛恩顺利地从间谍学校毕业了,她被派往意大利。
“那里的形势不妙,虽然塞林元帅的装甲部队挡住了盟军,但是盟军占领意大利是迟早的事。你到了那儿以后尽快找个地方安顿下来。耐心潜伏,等盟军过来之后,你再开始行动。”她的上司兼情人赫茨这样嘱咐她。
于是,她很快出现在了罗马,她的掩饰身份是一个在战争中失去丈夫的年轻寡妇。她凭借自己的美貌和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很快打入了罗马上层社交圈。她生活奢华,挥金如土,广交朋友,各种各样的男人频繁出现在她的家中,她成了罗马的交际花。
想成为盟军谍报人员
年5月,在英国和美国部队为首的盟军强大攻势下,驻守在各地的意大利法西斯节节败退。盟军的坦克开进了罗马,被墨索里尼统治已久的古城终于获得解放,重新焕发了光彩,圆顶的建筑物上军旗随风飘扬,街道上万众欢腾。
进城后的盟军官员还没来得及感受胜利的喜悦,就开始紧张地部署善后处理工作,各部门开始处理自己管辖的事务。在城东南的一座建筑物里,刚刚住进这里的盟军战地联络处的军官们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一位金发碧眼的姑娘便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声称要见负责情报的军官。查林中尉停下手中的工作,说:“我是查林中尉,负责这方面的事务,你有什么事?”
姑娘说着一口流利的英语,自称名叫埃·勃洛恩,她讲述了一个离奇曲折的故事:“我曾经是挪威抵抗组织的成员,一名报务员,由于秘密电台被盖世太保破获,我成了德国人的俘虏。我现在的身份是德国间谋,负责搜集盟军在这里的军事情报……”
勃洛恩对查林中尉和盘托出自己的经历,她说:“我是个爱国者,憎恨法西斯,投降和充当间谍都是出于不得已,但是从来没有背叛自己的祖国,也没有出卖过任何同胞。我时刻想着为反法西斯做点儿贡献。现在,我特别希望回到自己人这边。”为了证明自己间谍的身份,她告诉查林中尉,在她住所的浴缸下面有一台“康林一3型”发报机,可以和德国谍报局联系……。
勃洛恩讲述的故事匪夷所思,查林中尉觉得这事很蹊跷,很难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但若她说的是谎话,又是为了什么呢?也许她是一个骗子,想打人盟军内部刺探情报。在弄清楚她的真正身份之前,他不敢贸然表态。他只好让勃洛恩小姐留下地址,回去等盟军方面的消息。
“我马上向上级汇报,必要的时候我们会来找你的。”
勃洛恩走后,查林中尉命令一名特工悄悄地跟着她。半个小时后,特工打来电话告诉中尉,那个女人的住处和她留下的地址是一致的。他命令特工继续盯着那幢房子,同时派了个人去调査勃洛恩的背景状况,他想知道她到底说了多少真话。
没过多久,调查的人陆续回来了。一切如她所述,勃洛恩没有说假话,至少她在罗马这段经历是真实的。这倒使中尉犯难了,他把这件事报告给了他的上级哈根少校。
哈根少校是潜藏在罗马的神秘人物。一个星期以前,他还是罗马最大的一家夜总会的领班,盟军一进入这城市,他摇身一变就成了英国陆军少校。他常年乔装打扮,混迹于社交场所。他的真正身份是英国特别行动署意大利处的副处长。暗地里,他在罗马组建了一个庞大的间谍网,这个间谍网为盟军解放意大利立下了汗马功劳。所以,在盟军司令部里,他对罗马情报事务最有发言权。
哈根有着一双猎鹰般敏锐的眼睛和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当他读到査林报告的时候,眼前就浮现出一个金发碧眼、体态优雅,具有异国情调的女人的形象。她虽然只到他的夜总会来过两次,但她那双碧蓝色的眼睛却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在他所掌握的纳粹德国派驻意大利的间谍中却没有她的名字,而现在她竟然声称自已是德国间谍,这个女人到底是哪边的?哈根少校也不得其解。
为了弄清楚勃洛恩的来历,少校决定亲自出马,立即搜查勃洛恩的住所。
凌晨5点,正当勃洛恩裏着鸭绒被酣睡的时候,少校带人包围了她的住所。勃洛恩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她睡眼惺忪地把门打开,门刚一打开,哈根少校就冲了进来,后面跟进来几个人把勃洛恩团团围住。勃洛恩吓了一跳。
“对不起,小姐,我是盟军的哈根少校,怀疑你是德国间谍,投降我们是一个骗局!”
“我确实是德国派来的,但我是被迫的,请你们相信我,让我回到自己人这边来。”勃洛恩快哭了。
“我怎么才能相信你呢?”
她告诉少校:电台在浴缸下面,和德国谍报局联络的密码用密封罐装着,放在卫生间的水箱里。频率变化表在那个绿色的口红膏罐里。在通向地下室的第5级台阶下面还有一支手枪和两颗突击手榴弹。
帮助盟军逮捕德国间谍
搜查的结果和勃洛恩所说完全一致。除此以外,他们再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哈根手下的无线电专家和密码专家对电台和密码进行了技术鉴定,结果证明确实是德国的东西。
哈根半开玩笑地说:“看来你真是纳粹间谍?”
勃洛恩反问道:“您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吗?我痛恨纳粹德国,我可以用实际行动证明我是站在盟军这边的。”
少校说:“那么,你现在给柏林送几份情报,可以吗?当然是他们需要的情报。”
勃洛恩明白少校要考验她,说:“这正是我希望做的。”
于是,哈根少校草拟了几份假情报,让她发过去。在几位专家的监督下,勃洛恩连续向柏林发了5份情报,报告了盟军在罗马周围的“布防情况”。一个小时后,她完成了这项任务等着哈根少校有所表示。
一位无线电专家把哈根少校叫到另一个房间,对他说:“勃洛恩在拍发第三份电报时,拍法异常,甚至到了令人吃惊的地步。”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像她这样经过德国间谋学校严格训练的间谍在发报时竟出现这样的现象是不可思议的。除非她患有某种神经宫能症,否则只能理解为她是在向柏林表示某种讯号。”
看到哈根少校和专家在房间里密谈,勃洛恩知道他们还是怀疑她。她一再申辩说她是问心无愧的。她说她从心里仇恨德国人,以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蒙蔽、欺骗他们。所以盟军一到,她马上向盟军坦白了一切,而今,德国人大势已去,她更没有必要去为他们效劳了。她愤愤地间“难道连这样的常理还需要解释吗?”
她不知道在间谍战中是没有常理的。
其实,哈根少校并不同意专家的话,勃洛恩再蠢也不至于当着专家的面耍花招。于是决定再试一下,他又拟了一份电报,说盟军一艘大型货船运载着“某种极为新式的武器”,正由那不勒斯驶向西西里岛。电报详细指出了这船的航运路线和时间以及护航舰相处的位置。电报要求速派潜艇采取行动。当然,这封电报仍由勃洛恩拍发给柏林。
第三天,这艘货船在第勒尼安海上遭到德军潜艇的攻击,两枚鱼雷命中了它的右舷腹部。它很快就沉没了。当然,当德国潜艇向基地报告战果时,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那是一条装有几千吨工业垃圾的即将废弃的老破船。船上的“水手”都是皇家海军的精锐水兵,个个精通水性,当船开始下沉时,他们早已游到不远处接应的船上了。
哈根由此做出判断,他对专家们说:“你们对她怀疑可以理解,但不能成立。如果在上次的电报中,她真给了柏林什么暗示,那么,这次德国潜艇就不会出动了。而现在,德国潜艇果然出动了,那就说明他们还是相信她的。当然,你们也许会说,她明知我们在试探她,所以又在电报里做了手脚。告诉柏林这次是真情报,潜舰应该出动。但你们也都看见的,她这次发报一切正常。还有,如果是德国人派她打人我们这边,就应该想到她必须通过审查,根本不需要她在电报里做什么提示,不是吗?因此,我认为,把她上次的异常表现理解为莫名其妙的恐惧,还是说得通的。”
专家们没有理由反驳,于是哈根少校决定使用勃洛恩。到战争结束时,他通过勃洛恩的电台一共向柏林提供了50多个假情报,还诱捕了8名德国间谍和骗取了大量特工器材及经赞。为了感谢勃洛恩做出的贡献,哈根少校在战争结束时向盟军情报协调委员会报告说:“即使勃洛恩真是一名企图打人盟军内部的德国间谍,那么她干的这些也足以能够赎清她的罪孽了。我希望把她送回挪威。”
情报协调委员会同意了哈根的意见,于是,勃洛恩被释放回国。
不被同胞信任被逼自杀
勃洛恩心情澎湃地登上了回国的客轮,她多么希望快点回到祖国。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在她的祖国挪威,等待她的不是鲜花和微笑,而是牢狱之灾。勃洛恩回到家乡的第二天便遭到逮捕。罪名虽然简单,却足以置人于死地:叛国投敌。她不知道一个间谍一旦被敌人抓住过,就很难被信任了,何况她还投降了,成了一名德国间谍。在挪威人看来,她是可耻的叛徒。现在德国覆灭了,他们猜想勃洛恩是为了逃避盟军的追捕才回到家乡的。
勃洛恩苦苦解释,自从她被盖世太保抓获以后,既没有出卖同伴,也没有供出组织,只是口头上表示了一下“愿意忠于元首”,而且,在她后来成为德国间谍以后,非但没有帮助德国人,反而为盟军干了不少事。她还出具了盟军情报部门的保荐信,但这些都无济于事。她的嗓子喊哑了,眼睛哭肿了,但是人们根本不相信她。
“盖世太保为什么把你待为上宾?”
“你为什么能不伤一根毫毛地从战俘营里出来?”
“为什么你能去德国间谍学校学习?”
“为什么你能轻而易举地加人纳粹德国情报组织?”
“为什么德国战败后你才回到祖国?”
这一连串的质问使勃洛恩的所有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勃洛恩很快就被押上了奥斯陆地方法庭,她这段时间茶饭不思憔悴了很多,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容颜。法庭宣布的具体罪名是:
背叛祖国,投降德寇;刺探军情,出卖情报。她被判处无期徒刑,罚终身劳役。
新闻界也群起而攻之,称她为“挪威女性的耻辱”、“德寇怀里的小荡妇”。勃洛恩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一切辩解都无济于事,她只好保持沉默。至此,勃洛恩在很大程度上已经成了挪威民众发泄情绪的牺牲品,至于她是否真的背叛祖国已经并不重要了。
哈根少校闻讯专程赶往挪威,他向有关当局指出,鉴于勃洛恩战争后期为盟军立下的功劳,她目前的遭遇是不公正的,应当予以纠正。但挪威当局根本不理睬他,哈根四处奔走也毫无结果,最后只得失望而去。
勃洛恩被关到大牢里,很快就疯了。半年后的一个早晨,监狱看守发现她撞死在抽水马桶的水泥槽边。在她身边,一张纸上歪歪扭扭写着:“我没有叛国投敌。”
两天后,在一个淫雨霏霏的下午,勃洛恩的尸体被埋入一个无名公墓,墓碑上没有写她的姓名,但是有这样一行字:“一个不幸的女人,她死于一场不幸的战争。”这句话算是对勃洛恩短暂的、不幸的人生,很客观的总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