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鹏论读斐多篇论灵魂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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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当人们说要相信科学,他们却不是拿出科学的实证,而仅是以科学之名去否定他反对的事情,这和说相信上帝又有什么区别呢!

——坤鹏论

一、前情回顾

在《读斐多篇论灵魂(四十五)》中,坤鹏论主要分享了:

苏格拉底的最后时刻(一)

太阳就要落山,苏格拉底表示先去洗个澡,然后等待行刑。

克里托看苏格拉底一直讲的都是灵魂,对于自己的身后事却几乎只字未提,最终忍不住问道,你还有什么吩咐啊,不管是对这里其他人的,还是关于你孩子的,任何事我们都会尽最大心力替你办。

苏格拉底一听,顿觉郁闷了,心想,我如此地长篇大论,这个好人咋就没听懂呢!

然后,他说,你们只要照管好自己,就是对我和我的家人尽了责任,也是对你们自己尽了责任,如果你们疏忽了自己,不愿意一步步踏踏实实地随着今天和以前讨论中指出的道路走,你们就不会有什么成就。

结果,克里托依然没有Get到要点,敷衍地表示,放心吧,我们会照你说的做,现在要紧地是该怎样安葬你呀。

苏格拉底真的很无奈,有些没好气地回答说,随你爱怎么样葬就怎么葬吧。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宁静,向大家解释说,克里托一直没明白灵魂与身体的区别呀,而现在这个谈天说地、分条析理、反复辩证的苏格拉底、这个“我”其实是我的灵魂,之后喝毒药死掉的只不过是我的身体罢了,而“我”(灵魂)将会从这副身体的牢狱中离开,获得自由,去往属于有福之人的幸福之境,那臭皮囊便和“我”完全不相干了。

苏格拉底说,他理解克里托是将他之前的那些对于灵魂的论证视为对自己和他们的宽慰,但是,他真的相信他所说一切,绝对不会死后赖着不走,而是爽快地前往彼世。

因此,克里托你真不必在看着我的身体被火化或掩埋而为我难过,那根本就不是“我”。

也由于这样,你可以随你愿意地安葬那具尸体。

讲完这一席话,苏格拉底就去洗澡了,然后,又和自己的孩子、女人说了话,就催促他们离开了。

二、苏格拉底的最后时刻(二)

这时,十一人官的一个手下进来,站到苏格拉底旁边说,“苏格拉底啊,我决不会像对待别人那样粗暴地对待你,因为他们在我奉令叫他们服毒的时候总是发脾气咒骂我。可你却不同,这段时间里我渐渐认识到,凡曾到过这里的人中,你是最高尚、最温厚、最好的男人,而且,眼下我肯定知道,你不会恼怒于我,而是恼怒那些人,毕竟,你知道原因在他们。所以,现在嘛,你知道我来传令什么,再见,试着尽可能轻松地承受这些必然之物吧。”说罢,他泪如泉涌,转过身离开了。

苏格拉底望了他一眼说:“你也走好啊,我们会按你说的做。”

然后他跟在场的人说:“这人多文雅啊!整个这段时间他都来我这儿,有时跟我聊聊,上好的人一个,瞧,他多么高尚地为我落泪!好吧,行啦,克里托,我们听他劝,毒药准备好了就叫人送来吧,要是还准备好就叫人准备吧。”

克里托说:“可是我想,苏格拉底啊,太阳还在山上,还没落呢,我知道别的人都很晚才服毒,在命令已经下达之后,还大吃大喝,有的还跟所爱的人盘恒,你别忙,还有时间哪。”

这里提到了人性最眷恋的三种基本行为:吃、喝与性爱。

苏格拉底说:“克里托,你说的那些人做这些合情合理,毕竟,他们认为做这些会赚到好处,而我呢,我不做这些才合情合理,毕竟,我相信,稍迟一些吃药什么也赚不到,除非给我自己招来可笑,吊着活命不放手,什么都不会再有还在吝惜,好啦,去吧,听劝,别磨蹭。”

克里托听了这话,便向已经站在近处的那个小厮点头示意,小厮走了出去,消磨了好一阵子才来,领着那个将要施药的人,他端着杯里已调兑好的东西。

苏格拉底看见那人就说:“好啦,最好的人啊,你毕竟懂得这些事情,我该怎么做?”

“没别的,”施药人说,“来回走动着喝,直到你两腿发沉,然后就躺下,药会自行发作。”

说罢,他就将杯子递给苏格拉底。

苏格拉底拿着杯子,非常爽快,态度非常温和,他一点都不发抖,脸色和表情都没变得难看,而是像他习惯的那样,瞪大着眼,斜眼看了看施药人,然后说,“这一剂用点儿来作祭酒洒掉,你会说什么吗?允许还是不允许?”

在当时的雅典人看来,饮酒是一件非常严肃、近似神圣的事。

而且,每每喝酒都要首先向神祭酒,这样的仪式通常作为开始或者结束标志,也就是喝少量的葡萄酒然后再滴几滴到地面上,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神的名字。

通常情况下,第一杯酒是要献给宙斯和奥利匹斯山的诸神的,第二杯就是献给其他众位英雄人物,最后送给救世主索忒尔(宙斯、阿波罗、波塞冬等一堆神都拥有索忒尔这个别号)。

“就这么多剂量哦,苏格拉底,”施药人说,“我们是按我们认为该喝多少量调制的。”所以,你就别向神祭酒了。

“懂啦,不过,至少允许而且应该向诸神祈求从这边迁居到那边一路顺风吧。”

“我嘛,也要为此祈求:但愿此行成!”

说着,他就把这些药送到嘴边,非常从容地,且津津有味地喝了下去。

以下是斐多的叙述。

我们中的大多数本来一直还能自持,忍着眼泪,可当我们看见他喝而且喝完了,就再也忍不住了。

我自己就禁不止泪水奔涌,捂着脸让自己恸哭,毕竟,我不是哭他,不是,我哭的是自己的不幸际遇:我怎么会被夺走这样一位作为友伴的男人啊!

克里托比我先站起来走开,因为他当即就不能忍住眼泪。

可阿波罗多洛呢,在这段时间之前就不停在哭,这时嚎啕大哭起来,悲恸不已,使得在场的人没有哪个不哭出声来,只有苏格拉底自己除外。

他却说:“你们在干什么啊,真奇怪!我不就是起码为了这个才把妇女们送走嘛,免得她们这样弹错音调(注:指不能对死亡保持正确的态度)。而且我还听说,人终了时应该肃静,所以,我们安静吧,要坚强!”

我们听到后,才感到羞耻,于是忍住不哭。

苏格拉底来回走动,当他说两腿发沉时,他往后一仰躺下,那个施药人曾吩咐他这样。

施药人一把接住他,过了一阵子便查看他的双脚和双腿,使劲按压他的脚,问有感觉没,苏格拉底说没有。

此后,施药人又按压他的小腿,他这样子顺着往上按压,向我们表明苏格拉底会变冷、变僵。

施药人亲自摸了摸,然后说,一旦药到他心脏,他就走了。

苏格拉底的整个腹部已经渐渐变冷,这时,他揭开脸上的遮盖物,大着声地说了最终必须的事情,“克里托啊,”他说,“我们尚欠阿斯克勒庇俄斯一只公鸡,你们可得还,别不放心上。”

苏格拉底的这句最后遗言,包括克里托在内当场的十多个人,只怕没有一个人猜得中其中含意。

阿斯克勒庇俄斯是希腊神话中的医神,在其神庙中过夜的病人向他奉献公鸡,以求病愈。

为什么蔑视肉体的苏格拉底竟然要克里托在他的肉体死后,替他向这个肉体的病痛及治疗的神献祭一只公鸡?

这会是一种讽刺吗?

在《快乐的科学》第四卷“临终的苏格拉底”,尼采曾这样写道:

我十分钦佩苏格拉底的勇气和智慧。

这个“亵渎审明、迷惑群众”而使最傲慢无礼的年轻人也能感动得颤抖与啜泣的希腊人,不仅是一个唠叨的智者,在他沉默时,更是益发显得伟大。

我最欣赏的是,苏格拉底在临死前一直保持着沉默,那时,他已进入一种神清气定的极高境界;也不知是毒药、死亡,还是虔诚、厌恶,或者其他什么缘故,反正他在最后一刻终于开了口:

“克里托,我们尚欠阿斯克勒庇俄斯一只公鸡。”

对明白人来说,这句可笑而又骇人的“遗言”即意味着:

“克里托,人生是一场痛苦的病痛啊!”

但是,果真如此吗?

像他那样一个旷达,在整个人生中,都表现得像个英勇的士兵的人,竟然会是一个悲观主义者!

他对人生始终谨言慎行而不逾矩,对一切也从不下断言!

苏格拉底曾因生命而痛苦,故而他也思考对生命施予报复,以隐晦、可怕、虔诚而冒渎的警句。

苏格拉底是否甚至有对自身施以报复呢?

在他那崇高的人格中,是否尚有丝毫的雅量呢?

噢,朋友,我们必须凌驾于希腊人之上!

所以,有人认为,苏格拉底的那句话,正如尼采所说的,寓意着生命是一种疾病,活着就是一场病,而如今生命就要结束了,病即将好了,自然要向医神奉献一只公鸡。

好了,让我们离开尼采的感慨,继续回到《斐多篇》。

“会还的”,克里托说,“你看看还有什么别的要说。”

克里托问他这个时,苏格拉底再没回答,但过了一小会儿,他抽动了一下,那个施药人揭开他的遮面物,他的视线已经定住了。

克里托看见,就阖上了他的嘴和双眼。

“厄刻克拉底,这就是我的朋友的末日,我可以说,在我们接触过的人当中,这个男人最好,尤其最明智、最正义。”

《斐多篇》至此结束,苏格拉底也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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