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伦改革
正如英国历史学家格罗特所说,雅典民主政治建立的标志是克里斯提尼改革,而不是传统历史学家所认为的梭伦改革。在雅典民主历程之中,梭伦地位之高,只不过是因为第一位吃螃蟹的人总是会占据某些优势的。
事实上,梭伦改革只不过为希腊民主政治建立了一个赤裸裸的基础,或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开了一个不错的头。孟子说:“尽信书,不如无书。”,我们要对浩瀚如繁星而又乱如荆棘暗黑丛林的历史资料有足够的辩证能力,才能得出这些结论。因为梭伦改革太有名,因此后来的很多法律和法规都被归于梭伦,有些是张冠李戴,比如创陪审法庭传统实际上是伯里克利时代的改革成果(历史的张冠李戴,在全球都有市场,古印度人创造的数字不就被称为阿拉伯数字吗!),当然还有些是借壳上市,是某些没有足够权威的人借用梭伦的大名来发表相关法律法规,并不只是牛顿才想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梭伦的改革并没有让人们深度参与政治,他根据财产将公民划分为四个等级,只有部分等级才能参与政治生活,并给公民大会以监督执政官的权力,这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温和了执政官的统治风格,却不可能使民主思想和民主观念在人们的心灵深度打下清晰、明确、牢靠、敏锐和不可动摇的烙印。
梭伦画像也许梭伦本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聪明睿智天才般的他想到了补救的办法,这正是本人最欣赏最钦佩梭伦的地方,他立下了这样的神奇而深刻法律:在一场动荡中,那个立场逍遥,不参加任何一方的人,必须被视为耻辱并且应被剥夺公民权。在梭伦看来,大众的冷漠,或他们让交战双方自行决出胜负,然后服从于胜利者的倾向,是最为恶劣的,这样的斗争永远都是强权在说话,这样的斗争是无休止的,也一定会让雅典政制走向民主的对立面,唯其如此,在梭伦内心深处才会有如此深沉的忧虑和恐慌。
可是,正因为没有在人们的心灵深度打下清晰、明确、牢靠、敏锐和不可动摇的烙印,当温和的庇西特拉图开始攫取个人的独裁权力时,大众的冷漠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庇西特拉图成功最大的助手和帮凶。晚年的梭伦在试图阻挡庇西特拉图独裁而进行最后的孤独呐喊时,也许正是想到了这点,这位立法斗士才以军人姿态全副武装得声嘶力竭绝望地喊道:“我已经履行了我的责任,我尽我最大的努力支持了我的国家和法律。”。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悲壮,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伟大,以至于几千年后的我们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那份深沉的凄凉和痛苦。
雅典娜女神像通过庇西特拉图聪明的成功,我们似乎可以确定,如果人们普遍没有清晰、明确、牢靠、敏锐、不可动摇的民主思想和民主观念,就不会自觉地在温和的独裁统治之下发现自己的权力正在遭到蚕食、遭到践踏,他们一如既往地待在自己的舒适区之中,浑浑噩噩,洋洋自得,自以为是。这就是庇西特拉图借助强大的武力和温和的统治三次上台的原因。
庇西特拉图建立独裁统治
和篡夺大汉的王莽一样,在成功之前,庇西特拉图也淋漓尽致地表现了自己的温和、善良以及无私。据说在他出生前,庇西特拉图的伟大就已经通过一次奇迹向他那正在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的父亲西波克拉泰斯预告了,也许是一道宏伟的闪电自天空划过,然后注入了他的体内,不仅助他健步如飞,还电化了他的精子,开个玩笑,实际上我们并不知道这个奇迹到底是什么。当然,毫无疑问的是,这事可疑,很可能是强权人物自己或者他的党徒为了神化或者加强合法性而编造的谎言,这是很常见的,不论是在东方还是西方,不论是白种人还是黑种人,不论是雷神还是钢铁侠,似乎可以说,这是聪明人物的普遍智慧。说俗点,其实就是努力往自己脸上贴金的无耻行为,虽然毫无疑问这也是一种智慧。
雅典神庙庇西特拉图有能力、有勇气,敢于采取行动,这在他率军从麦加拉人那里夺取尼赛亚的时候,就得到了充分而彻底的证明,也许正因为如此,他才有了成为独裁者的能力和资本,再加上他极力支持穷人、表现得完全无私以及他那张三寸不烂之舌,就像王莽一样,这种光辉的大公无私的却是极其虚伪的形象轻而易举便解除了民众的心理武装,在温和地抚摸之下,再桀骜不驯的烈猫都会变成温顺而乖巧的猫宝宝。当然,除了立法者梭伦之外。也许只有很少的人,才能意识到这种似有似无的危险,面对民众的冷漠和迷失,忧心忡忡的梭伦倍感无奈,只好求助于庇西特拉图的良心,在失去一切希望之后,这位年老力衰的立法者只好徒劳地当众诅咒庇西特拉图的图谋,这是希腊也是罗马的传统。
庇西特拉图既然主意已定,就什么也阻止不了他了,就算是满腔爱国热情和对雅典政体忧心忡忡的梭伦也无济于事。剩下的便只剩下在什么时间、通过什么方式去实现自己的野心了。就像传闻中自焚国会大厦的纳粹党一样,深谙雅典公民的他想到了一个绝佳的主意,有一天,庇西特拉图将自己和一头骡子弄得遍体鳞伤,然后驾着一辆显然遭到了破坏的战车一路假装惊慌失措地逃到了雅典广场,他大声疾呼自己受到了政敌的人生攻击,无助地向同情他的公民呼吁给自己配置一支保护自己的卫队。在这种逼真的设计下,在那些普通的雅典公民看来,这个要求是那么的合情合理,以至于公民大会顺利通过了提案,给予庇西特拉图一支五十人的拿着棍子的永久性的卫队,这么想想,历史是多么的相似啊,表面的受害者可能就是真正的施害者。雅典公民认为这五十人只是保护庇西特拉图免遭政敌迫害,而在庇西特拉图看来,这五十人是其实现独裁统治的第一步,更何况,对于崇尚独立和自由的希腊城邦来说,五十人是一支不小的力量,而且棍子换长矛也只是时间问题。唯一能未雨绸缪的只有立法者梭伦,历经风雨而衰老体弱的他做出了顽强抵抗,却被公民视为疯子,这也许就是智者的无奈吧,面对雅典公民的后知后觉,梭伦痛苦地在风中挣扎与呐喊,然而这是徒劳的。
古希腊庇西特拉图通过欺骗博取公民同情的方式为自己建立了一支卫队,公民大会在通过议案的时候却没有出台相应限制的法令,因此很快他的卫队就获得了成长,当初的武器也由木棍变成了铁器,这时羽翼丰满的庇西特拉图露出了自己的獠牙,撕开了伪装,他夺取了卫城,建立了独裁统治,成为了雅典的僭主。虽然他建立的独裁统治是温和的,也不乏文治武功,但他的统治本质上是不正义的、形式上是不光彩的、基础是反雅典和不稳固的,因此终究有一天,他的独裁统治会土崩瓦解,到那时,民主的种子会被温和的唤醒,并获得疯狂的成长。
王子西帕库斯爱上了一位漂亮男青年
庇西特拉图有三个子嗣:希皮亚斯、希帕库斯和泰萨鲁斯。希皮亚斯是长子,也是庇西特拉图的继承人,正是因为他后期的残暴统治,才被雅典公民痛定思痛,推翻了他的独裁统治,终结了庇西特拉图开创的不可一世的王朝,希皮亚斯和他的支持者遭到了雅典公民的驱逐。其后虽然希皮亚斯心不死,想方设法想要实现复辟,甚至不惜向雅典的竞争对手求援,但均被雅典公民顽强的意志和万众一心的团结所击败。这并不奇怪,真正奇怪的是,庇西特拉图家族统治的传统是温和的,在希皮亚斯统治的前期,仍然保持着这种的统一,因此后期突然出现的那种高压政策,一定存在着某些深层次的原因。
王子西帕库斯这种断崖式的转变涉及到一个十分有趣的故事,故事发生在两位雅典公民和王子希帕库斯之间。这两位雅典公民,一位叫哈尔摩荻乌斯,是一个漂亮的雅典青年,另一位叫阿利斯托盖同,他们之间保持着一种在现代社会也大概率会遭到鄙视和谴责而在当时的希腊却不会有什么阻碍的亲密关系。如果进行较为武断的判断的话,应该就是男同性恋。本来他们过着相互愉悦的生活,可不巧的是,王子希帕库斯也喜欢上了哈尔摩荻乌斯,不断对他示好,但都被哈尔摩荻乌斯拒绝,因此希帕库斯满怀怨恨。这在阿利斯托盖同看来,是一种巨大的威胁,事实上,这种威胁并非杞人忧天,因为希帕库斯有能力也有可能性对哈尔摩荻乌斯进行报复或者使用强权进行制服,这种可能性带来的令人战栗的恐惧致使阿利斯托盖同和哈尔摩荻乌斯决定采取断然的冒险措施。
同性恋爱人先发制人,誓死捍卫自己的爱情和安全
因为哈尔摩荻乌斯的拒绝,希帕库斯怒不可遏,他决定绕过直接、显眼的目标哈尔摩荻乌斯,而选择通过侮辱哈尔摩荻乌斯妹妹的方式泄私愤。在雅典的风俗习惯中,女孩子在一些宗教仪式中充当花篮小姐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和光荣,因此希帕库斯特意挑选了哈尔摩荻乌斯的妹妹担任花篮小姐的一员,但是当她兴高采烈地来到现场的时候,希帕库斯却当众傲慢地开除了她,还将开除的理由公之于众,希帕库斯的理由是她不配担任如此尊贵的角色,这对于雅典人来说,是极其严重和过分的侮辱。如此的公开侮辱,虽然逞了一时之快,但其后果却是希帕库斯做梦也想不到的,而他本人和他的家族即将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雅典神庙如此公开而严重的侮辱,不仅让美男子哈尔摩荻乌斯怒不可遏,也让阿利斯托盖同更加怒火冲天,这无疑加重了他们在过去那段时间里萦绕在心头脑间一直挥之不去的对那种可能性的极端的忧虑。他们深知没有力量与希帕库斯正面直接对抗,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推翻庇西特拉图家族的独裁统治,杀掉王子希帕库斯,为此他们还找到了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通过后续的事情来看,他们选人的眼光真心不怎么样),一起设计了计划。书生造反十年乃成,雅典人还真是说干就干呐。计划已成,现在缺的只是一个机会,而机会也说来就来。
相对来说,庇西特拉图家族的独裁统治虽说是温和的,但也是凭借卫队和雇佣军的保护和对敌对行为、声音进行压制才实现的,独裁统治是不可能容许敌对声音的。因此雅典人是不能带着武器和盾牌聚集在一起的。这很是可以理解,带着武器拿着盾牌聚在一起,想干什么,傻子都明白。但在雅典,却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在大泛雅典娜节的时候,雅典公民习惯携带武器和盾牌,武装游行到卫城。就算在庇西特拉图家族统治期间,这个习惯也未曾受到影响,每年在卫队和雇佣军的监视和保护之下,武装游行还是会按时进行,这就是哈尔荻乌斯和阿利斯托盖同选中的机会,虽然危机重重,但这可能是他们唯一的机会了。
哈尔摩荻乌斯雕像大泛雅典娜节如期而至,哈尔摩荻乌斯、阿利斯托盖同以及他们的同谋者按计划全副武装地加入了游行队伍,除了显而易见的武器和盾牌之外,还在身上藏着匕首,哈尔摩荻乌斯和阿利斯托盖同计划亲自杀掉庇西特拉图的两个儿子,其他的同谋者则会在他们得手之后,立即冲上来保护他们,击退庇西特拉图家族的雇佣军。他们认为只要计划开始执行,那些在旁边观看的武装人员会因为热爱自由和广泛同情而加入他们的队伍,事实上,这在希腊,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情。
游行的当天,希皮亚斯和他的外国雇佣军一起正在克拉美伊科斯门外组织公民的武装游行,哈尔摩荻乌斯等人身藏利器,正打算执行他们的斩首计划,他们慢慢地接近了希皮亚斯,刹那间,意外出现了,他们惊恐地发现,一个同谋者正在和希皮亚斯聊天。这对于阴谋小集团来说,意味着什么,是显而易见的,因此他们认定(有理由这么想)自己已经被出卖,接踵而来的必然是被抓和被杀。尽管如此,哈尔摩荻乌斯与阿利斯托盖同仍然不愿意在没有向希帕库斯复仇就死去,尽管必死无疑,他们也一定要杀掉罪魁祸首。于是两人朝着正在莱奥科利翁神庙附近的希帕库斯走去,并如愿以偿地杀掉了他,但是在与希帕库斯随身卫队的对抗中,美男子哈尔摩荻乌斯当场被杀,阿利斯托盖同被围观群众所救,之后同样被抓被折磨而死。听到消息的希皮亚斯立即采取了行动,抓捕了所有他不信任的人,特别是那些胸怀匕首的人。就这样哈尔摩荻乌斯与阿利斯托盖同的刺杀行动就此结束,虽然结局凄惨,却也在一定程度上获得了成功,如果从后续影响来说,更是如此。
雅典骑兵在这次刺杀行动中,最让人捉摸不透的应该是那个和希皮亚斯窃窃私语的同谋者,他究竟是不是叛徒?事实上希皮亚斯待人温和,在群众中拥有相当的亲和力,因此那位同谋者非常有可能就是叛徒,但是如果是这样,那希皮亚斯没有立即采取行动,或者没有立即通知自己的兄弟,就无法理解。如果同谋者不是叛徒,他也至少是散漫、无纪律和不理智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才让他想不到这种计划外的举动对其他的同谋者来说意味着什么。
庇西特拉图家族统治由温和转为残酷以及最终被推翻
哈尔摩荻乌斯与阿利斯托盖同胆大妄为的刺杀行动以及希帕库斯的惨死,无疑给了希皮亚斯十分巨大的打击。在那之后,他完全抛弃了他之前持有的节制,变得残暴、变得暴戾、变得越来越像东方的帝王、变得越来越难以被雅典人忍受。他毫无顾忌地在雅典掀起了一场血雨腥风,阿利斯托盖同和其他同谋者以及不少民主人士都被他折磨而死,最终他自己也在这场血雨腥风中遭到了雅典公民的驱逐,庇西特拉图一手建立的王朝就此终结。
雅典公民庇西特拉图建立的独裁统治是温和的,他的儿子希皮亚斯明智的继承了他的风格,这是雅典人或者说希腊人独立和自由的天性使然,也得益于庇西特拉图父子的理性和智慧。但是希帕库斯想第三者插足哈尔摩荻乌斯与阿利斯托盖同之间的关系这一小插曲彻底转变了希皮亚斯的统治风格,大概也动摇了他对雅典人的看法,因此他在暴戾的路上越走越远。虽然他的所作所为相对于东方的专制君主来说,庇西特拉图建立的独裁统治是温和的,他的儿子希皮亚斯明智的继承了他的风格,这是雅典人或者说希腊人独立和自由的天性使然,也得益于庇西特拉图父子的理性和智慧。
但是希帕库斯想第三者插足哈尔摩荻乌斯与阿利斯托盖同之间的关系这一小插曲彻底转变了希皮亚斯的统治风格,大概也动摇了他对雅典人的看法,因此他在暴戾的路上越走越远。虽然他的所作所为相对于东方的专制君主来说,算不了啥,甚至可以说只是常规操作。但在雅典,特别是经过梭伦改革之后的雅典,是没有什么生存空间的。庇西特拉图王朝崩溃之后,雅典的民主蒸蒸日上,雅典人的民主热情逐步高涨,到伯里克利时期,达到了巅峰,成为了人类历史上的一颗永不褪色灿烂辉煌的明珠。似乎可以这样说,在那段精彩绝伦的黄金时期,雅典公民在自己的心灵深处打下了对民主政体的清晰、明确、牢靠、敏锐和不可动摇的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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