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制的源头在哪?恐怕没人能说清楚,3个原始人去打猎,甲想猎山羊,乙和丙想猎鹿,最终甲服从了乙丙,这算原始民主;原始部落讨论村子该建在何地,4个说山边,5个说水边,最后4个服从5个,村子建在了水边,这也算民主。不过,真正被制度化的民主,还是得从雅典说起。
公元前七世纪,雅典部落正由村庄变成城市,然而天生的地理缺陷和部落的等级制度,却让雅典同时处于人多地少和贫富差距的困境中,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民主制应运而生。
雅典民主制的出现
雅典当时问题很多,恰逢荒年来袭,饿殍遍地,农民抵御天灾的能力弱小,只能向大地主借粮度日,没想到灾荒持续数年,无力还债的小农只能将田产土地抵押给地主。失去了土地,农民更无生存方法,为求活命,只能甘愿成为地主的奴隶,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雅典人成为了大地主的奴隶。
当时的城邦政治离古风不远,决策者是贵族会议,这种制度脱胎于原始部落的民主制,所谓贵族,之前就是部落酋长,后来摇身一变成了城邦的决策者,这些人基本都是大地主,从自己的利益出发,他们并不反对奴隶制。
然而,除了贵族之外,城邦的自由民(公民),以及已经成为奴隶的前自由民,全都不赞成雅典现在的制度,要求改变的呼声很高。
于是,占城邦大多数人口的公民推举梭伦(Solon)为改革者,重新规划雅典的一切典章制度。梭伦读过万卷书,爱好哲学和文学,同时也走过万里路,据说他曾游历埃及,与睿智的祭司交谈,还去过富饶的吕底亚,与那里的国王有交情。
梭伦执掌雅典大权后,用十年时间,重新设计了城邦的政治、法律、甚或社会风俗。作为首席执政官,梭伦改革的第一件事,就是宣布过去穷人的债务一笔勾销,城邦出钱赎回所有奴隶,以后禁止以人身作抵押品。然后依据财产水平,将公民设为四等,打破了过去世袭的贵族制度,任何非贵族出身的平民,也可以成为城邦的决策者。
梭伦梭伦改革的第二件事:恢复公民大会。架空贵族会议,使公民大会成为至高无上的权力机关,决定城邦大事。另外,只要是雅典公民,不管贫富,都能列席。
梭伦改革的第三件事:设立陪审法庭。每个雅典公民都有被选为陪审员的资格,并参与案件的审理,陪审法庭成为雅典的最高司法机关,决定城邦的事务的裁判。
梭伦的改革,是人类政治史上石破天惊的一刻,明确地宣示了“民意高于一切”的民主思想。在雅典,民意不只高于制度、法律和传统,甚至高于道德、知识和理智。只要是由人民投票决定的,无论是对是错,是否有违道德,是否荒谬,城邦都将无条件地执行。
在我们今天看来,这样的制度虽然开了民主之先河,但却充满了民粹气息,肯定要出问题,果不其然,雅典民主制在运行一段时间后,开始了自我异化。
伯里克利也对民主制进行了改革雅典民主制的异化
城邦权力逐渐落入了平民百姓之手,但所有人的意志加起来,多数时刻只是众意(willofall,大众的意见,充满了私利),而不是公意(generalwill,公允的意见,代表公共利益)。到了公元前六世纪,希腊的民主制度出现了严重问题,以阿里斯提德(Aristides)的遭遇举例,阿里斯提德刚正不阿、铁面无私,有“正义者”(theJust)的外号。他在政治生涯的高峰力排众议主张发展陆军而不是雅典擅长的海军,由此惹来众怒,面临着被“陶片放逐法”逐出城邦的危险。
陶片放逐法所谓“陶片放逐法”,就是雅典不定期发起公投,把不受欢迎的公民逐出城外,期满再回城的制度。简单来说,只要一个公众人物得罪人太多,即使他没有过错,也可以被公投放逐。这项制度原本是针对僭主和独断专行者的,后来却常被民意滥用。有一天,阿里斯提德遇到一个正赶往城邦投票的莽夫,莽夫不认识阿里斯提德,对着眼前人说自己不会写字,请他帮忙把阿里斯提德的名字写在陶片上,他要放逐此君。
阿里斯提德照办了,然后问莽夫,为什么要放逐阿里斯提德?莽夫回答,我跟他无冤无仇,只是到处听到人们说他刚正不阿,是正义者,我听着很烦,所以要放逐他。
苏格拉底从阿里斯提德的例子,我们能看出雅典民主制已经出现了严重问题,由于所有公民都有投票权,以至于很多人以个人好恶为判断标准,滥用民主制的权力。那么雅典人有没有意识到民主制的问题呢?有,而且认识的很深刻。
雅典民主制的意义
雅典人让他们的民主发展得如此极端,仿佛脱缰野马,一发不可收拾,面对种种乱象,他们仍然尊重此项制度,这其中缘由绝非因为他们天真地认为,集思广益出来的结果就一定是对的。
雅典人不止一次承认,民主制集体决定同样会出错,也不止一次承担这些错误造成的灾难性结果。古希腊的有识之士,包括哲学家和历史学家都曾提出警告,指出这种“由多数人决定”的政治制度,迫害了大量比普罗大众更优秀更伟大的人才,比如苏格拉底,比如阿里斯提德,如果不想方设法改变,民主制最终将毁掉整个城邦,
可是,即便雅典的民主有显而易见的问题,他们的城邦仍然屹立了整整年。雅典人在创造自己的历史时,因民主制度的优越性而遇强越强,也因同样的民主制的缺点遭受灭顶之灾,然而不管面对什么问题,他们始终没有放弃过民主,原因很简单:民主就他们而言,首先是一种权利然后才是一种方法。
民主是一种决定自身命运的权利,这种权利的先决条件是身份,来自人存在的意义。雅典人对民主的看法,是一种政治上的理性,世界观上的浪漫。
雅典因为民主制而迎来繁荣,而如果民主最终带领城邦走向毁灭,那也是因为它所反映的人性原本就具有这样的倾向,制度是人实现其意志的工具,而为了实现为人的意志,不管导致什么样的后果,雅典人都死不旋踵。
民主制对雅典人的意义,正如古希腊史诗中那些悲壮的英雄的价值,他们的伟大之处,不在于他们总能做出对的选择,而是因为他们努力掌握自己的命运,至死方休。在法国大革命、美国独立战争中,我们都能看到这种不要命的民主精神。